iA创始人赖肯斯坦访谈实录：好设计是无形的

　　据国外媒体报道，奥利弗·赖肯斯坦（Oliver Reichenstein）是设计公司Information Architects的创始人和董事，iA在东京、苏黎世、柏林都有分公司。iA的日常业务涵盖咨询，以及Twitter删除线等奇怪概念。但该公司最近在iOS和Mac应用程序开发中也获得一些成功。iPad版Writer是一个开拓性的极简文字编辑器，通过关注点增强的少数视觉效果点缀和精心排版的结合，使OS X和iPhone获得飞跃。

　　最近赖肯斯坦接受了采访，回答了一些软件设计和开发的问题。由于iA的工作受其欧洲和亚洲业务影响，因此他对两者之间差异的看法令人感兴趣，特别是他对日本设计业务现状的看法。毕竟，对于任何最近访问了页面混乱的日本网站的人来说，iA有品位和简约的工作，完全与该公司日本总部步调不一致。请往下阅读，你可以了解赖肯斯坦解释为什么会这样，以及有关排版、用户界面设计、影响等问题。

　　记者（以下用A代替）：你现在住在哪，在做些什么？

　　奥利弗·赖肯斯坦（以下用B代替）：我住在瑞士，在大地震后，我的妻子和我决定离开日本，因为我们认为离东京只有2小时车程的核事故对我们3岁的孩子不安全。现在判断我们的决定是否正确还太早，但我认为，仅从内心感受来说，这是正确的决定。由于我们在苏黎世和柏林都有公司，我们大多数客户都在欧洲，因此这么做没有很大的业务风险。实际上，这是我们过的最好的一年，使我更为贴近我们的主要客户。

　　A：最初是什么让你去了日本，并让你留了下来？

　　B：我去那里是度假。感觉就像到另外一个星球旅行，所以我决定留下来并探索外星生命。当时我不得不在一个大品牌代理机构的职业生涯与学习新东西之间做出选择。抵达日本我根本不懂日语，我住在一个没有语言的世界，就像一个婴儿，我不得不一切从头学起。我想这种文盲以及后来慢慢回归社会的经历，使我成为一个更好的设计师。当你不能阅读或写东西时，你需要通过视觉线索解释你遇到的一切，你开始了解这种语言背后的事物和人。如果大量的标准机械界面的工作原理不同，就要在基础界面上进行大量培训。

　　在近三个月的哑巴生活里，我也发现了日文排版的艺术性和功能美，并由此发现了拉丁文排版档艺术性和功能美。在东京我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是上野的书法博物馆。我第一次去日本就到了那里，让我惊讶的是我能完全看外形就能猜出一些书法的广泛内涵。当我开始学习汉字和用符号表达意思时，我开始看到很多我们的文字直观地表达了它们所描述的事物。英文的“Dog”看起来像一条蹲下的狗，德语“Hund”（与英文“猎犬”（hound）属于同根词）看起来像一条站立的狗。我不会陷入太深，因为这样听起来很疯狂。无论怎样我开始从完全不同的角度看待和思考语言和视觉呈现，最终这给了我创建iA的视觉和精神自由。

　　这种自由也将我和其他志同道合的人走到一起，我们在东京涉谷依然有分支机构，很幸运，我每几个月还能去那一次。

　　A：平面设计对你的在线工作影响最大的是什么？网络设计呢？

　　B：我从没有对网络的现状感到满意。网站页面总是--并仍然是--太混乱，不符合我的品味。我没有真正理解错在什么地方，直到我发现排版问题。期间我从Khoi Vinh的博客中学到了很多。主要是：尽量想方设法将排版知识转化为这种新媒介。

　　对iA工作的旧学院设计影响主要来自排版者。我是在瑞士长大，因此Frutiger、Ruder、Tschichold、Müller-Brockmann和Miedinger等对我的视觉DNA影响很大。我在东京发现了这些，如同在可以讲话时能发现语法一样。我们亲自见了一些我心目中的设计英雄，如埃里克·斯比克曼（Erik Spiekermann）和罗杰·布拉克（Roger Black），这让我知道了他们的工作如此有影响力是因其一贯的激情和朝气。

　　在日本工作，我从略微不同的角度知道了为什么不喜欢我们的设计文化的原因--典型的瑞士冷漠，缺乏情感和活泼，使用颜色往往是笨拙的单调的。我学会看待其弱点和长处，并找到了改进的方式。

　　我认为，iA如果一直不能突破瑞士风格，我就无法与日本设计师合作。我深深感谢我们在东京的首席设计师田中（Tanaka）的工作。日本设计师是伴随写汉字长大，这让他们在处理空白空间、灰度值和对比度上有着更精妙的看法。日文中有略微不同颜色词汇，这意味着：日本人有略微不同的色彩感。

　　日本和瑞士的设计实际上是一个很好的组合。总的来说，瑞士文化和日本文化之间有很多相似之处，包括设计。

　　作为网页设计师，你需要考虑人们怎么动手和动脑

　　A：在我们日益数字化的世界里，你怎么看待图形设计和产品／工业设计学科的融合？

　　B：好的设计原理并没有改变。迪特尔·拉姆斯（Dieter Rams）说过：“好的设计就是尽可能少的设计。少但更好--因为关注于重要方面，产品没有非必须的部分”。这适用于所有设计科目，包括网页设计。网页设计看起来像平面设计，因为其看起来也是平面的，但实际上其是比任何形式的绘图更像机电工程。作为网页设计师，你需要考虑人们怎么动手和动脑。你需要以输入最少、输出最大的方式设计产品。

　　当我开始设计字体时，我的能力提高了很多。我意识到微排版是我们工作的基本单位。我越了解排版，就越明白做的事情。排版不是制作或选择漂亮的字体。无论你是设计或设定排版，你做的是为最佳表现设计文本。无论是排版设计师还是排版者，都需要对宏排版和微排版有自己的理解。

　　在排版设计师方面这是显而易见的。当然，没有易辨性就没有可读性。但很少排版者明白，如果他们没有微排版（易辨性）思路，就不能做好宏排版（可读性）。

　　好的用户界面设计总是在麻烦出现前予以关注

　　没有与Bold Monday（制作和优化了iA Writer字体Nitti Light的字体厂商）的协作和沟通，iA Writer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很多让该产品这么好用，很多人感觉这么好的原因，都是因排版。

　　为了让你更明白，我们在新视网膜显示屏上优化了字体，使其看起来与在iPad2上效果一样。要做到这一点，我们不得不对字体进行分级，为每类显示屏制作略微不同的版本，使它们能有同样的视觉值。对用户来说，字体在视网膜显示屏上与iPad 2完全相同。这需要我们进行大量的调整（找到合适的定义），和Bold Monday提供广泛的专业知识。

　　好的设计是无形的。好的屏幕设计是以亚原子水平的微排版（字样的确切定义）形式出现，宏排版（字体使用）的网格是看不见的，交互设计和信息架构世界也是无形的。输入最少、输出最多和最少的有意识思考，都是屏幕设计师要关注的。

　　根据屏幕自动调整排版是这种折中之一。我们称之为响应式排版。这种排版不只是字体分级。响应式排版是有关字体类型、行距、空格、线条粗细等之间的关系。近来，屏幕分辨率变得如此多样和复杂，我们认为有必要设计自己的字体，以发现什么在什么情况下微排版最有效。

　　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最大的启示是苹果的工作。让我们感到特别自豪的是苹果喜欢我们。他们将iA Writer列为年度应用程序之一，或许是自发或偶然，他们开始使用我们的线条。一年前，我们描述iA Writer的好处是：“对程序想的越少，对工作就可以想的越多。”半年以后苹果使用了类似的语言描述新iPad。

　　A：我想听听你对日本软件和网页设计现状的看法，因为iA的工作似乎很不同。iA的设计来自东京，是否存在理念上的冲突？

　　B：日本网络或应用程序设计无法与日本艺术、平面设计或建筑相比。这些设计必须符合日文阅读的方式，对大众来说这种设计水平较低。日本网站和应用程序设计感觉很差的原因之一是，技术需要良好的主动和被动的英语知识。英语是当代网络和应用开发的通用语言。即使你熟练掌握了基于英语的Objective-C或JavaScript，如果你不能与国际开发者和设计者社区沟通，你将错过可取的甚至是可能的想法。不会讲英语的日本开发者和设计者，受困于相对低的科技和设计水平。

　　A：对你来说，日本最好和最差的代表设计是哪些？

　　B：无印良品在推销自己和无品牌产品上做得很好，在当代日本是最有实力和商业设计最成功的实体之一。

　　另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商业设计重量级公司是优衣库（Uniqlo）。我不是经常买优衣库商品的顾客，但从专业角度看，他们做了令我印象深刻的事。我觉得优衣库在做大消费品牌上很了不起，以低价质优让庞大的受众惊喜和满足。他们在品牌身份的控制上做的很好，并在过去几年以惊人的方式发展品牌。他们漂亮的广告活动让人惊喜，他们在苹果App Store也有一些最佳设计的日文应用程序。

　　对于好的设计，没有什么比团队思考和集体决策更有破坏性

　　虽然东京的外观设计总体上令人失望，但日本的室内建筑是独一无二的。在这最好和最坏的都非常接近。虽然日本的私人内部装修很平淡，但公共室内装修（商店、餐馆、酒店）都一样惊人。

　　日本或更精确的说东京公共时尚场合，毫无疑问是世界上最惊人的。最糟糕的日本设计随处可见。普通网站、应用程序、广告。。。通常设计都很差。为什么呢？没有什么比团队思考和集体决策更能破坏好的设计。正如我所说，对大多数人来说好的设计是无形的，而集体决策专注于可见设计，这恰恰是设计坏的一面。

　　A：你怎么看操作系统的总体设计？个人应用程序常常有他们自己的界面创新，你认为iOS的普通UI样式有改进的空间么？

　　B：IOS是移动版的Windows XP。看起来很像Windows XP，但没有达到Windows XP的市场份额。苹果迟早将不得不从根本上改进其UI样式。例如，在使用隐喻上必须建立严格的内部指南。话虽这么说，但操作系统的用户界面设计是图形用户界面和交互设计的最高形式，很难在用户界面层面上达到标志性和功能性兼具的设计。

　　就个人而言，我希望乔纳森·伊夫（Jonathan Ive）开发。我的一些朋友看了他在新移动iPhoto和地图应用程序上的成就，但这可能是一厢情愿。我个人希望他们不需要伊夫，因为他关注好的硬件。如果iPhoto和新的地图应用程序是即将到来的IOS6的测试气球，我希望他们努力改进图标，抛弃俗气的玻璃架。

　　我还记得我希望看到一个完美的白色用户界面。对于背光设备这很难做到，但是可能做到的。对于很少有设计操作系统用户界面经验的人来说，这只是随机的选择。无论怎样我更愿意看到苹果未来的版本而不是微软的Metro。我们现在看到的更注重图形而不是界面设计，太CartesiAn化、太平淡、太有冷感。

　　我的很多设计师朋友喜欢Metro。我可能错了，微软可能会得到早期使用者，并在一两年里占据很大市场份额。但我怀疑Metro是不为大众设计的，而IOS是。

　　任何人都难以辨别排版的好坏，但每个人都可以感受到

　　我认为微软在移动设备上可能有机会的唯一理由是，他们似乎在排版上投资了很多，而苹果似乎没有。例如，微软最新的未来视频使用了Gotham作为系统字体。虽然我不认为Gotham是一个很好的系统字体，但它具有iOS上的NEUE Helvetica缺乏的热情和友好。我将这理解为“我们关心排版”。有好的排版可在大多数用户的潜意识上得分。几乎没有人可以辨别排版的好坏，但每个人都可以感受到。

　　A：你已经为Facebook等客户做了一些设计研究，但从未落实到位。你最想让什么产品、网站或服务获得真正的重新设计机会呢？

　　B：我一直梦想设计一个操作系统GUI。但目前还没有机会让苹果给我们做。

　　A：透露下iA Writer是如何开始的，它是iOS的催化剂么？是否Mac版本出现时还没有iPad版，你想过为Android或其他平台开发这个程序么？

　　B：导致其出现有很多因素。八十年代初我设计了我的第一个文本编辑器。我还以5×5像素网格为文本编辑器设计了像素字体。我这么做是为了可以在256×192分辨率的Dragon 32上看更多文本。

　　开发iA Writer的最大动机，来自于开发自己硬件数字打字机的疯狂念头。显然，如果你在中国有好的合同，生产硬件不是很难。但对于一家小制作公司依然是疯狂的事。但几个月后，苹果推出了iPad，因此我们自己生产硬件没有必要了。

　　Mac版本的出现是因为IOS版本如此成功。我们试图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下复制相同的用户体验，这花了一些时间做--只有几个星期的时间去复制。

　　A：决定将Writer带到iPhone是什么原因？你怎么认为人们会使用这个应用程序？

　　B：我希望能在路上看文件。在使用一个文本时，我没有耐心等从家到办公室的45分钟。我也想有一台可以做笔记的笔记本，然后把笔记转换成文本。

　　A：排版是Writer设计的重要组成部分。iPad的视网膜显示屏带来哪些挑战，你是如何解决这些问题的？

　　B：我们立刻注意到了我们的字体在视网膜显示屏上看着不对，我们就调整直到看上去与分辨率较低的屏幕相同。然而，仅分级是不够的--iPhone、Mac和iPad有不同的屏幕尺寸和阅读距离，需要大量改变字体间距、行高和边距。

　　A：在iPad自动调整字体上有进展吗？新产品的CPU是否使其更为可行，你曾考虑过落实一个在特定硬件上无法工作的功能？

　　B：我们已经解决了阻止我们的性能问题，但我们也关注了当前另一组功能，所以我不会对什么时候这么做作出任何承诺。一般情况下，在不同的设备上提供不同的功能没有问题。在触摸设备上写东西完全不同于鼠标键盘设备。

　　落实一些无法在某些硬件上使用的功能，只要我们合适地改变想法就行。我们最优先考虑的是速度和简洁。

　　A：Writer已经大获成功，iA现在何去何从？未来你是否会平衡网页设计和更多的应用程序开发，或者是Writer是一次性的？

　　B：经常听人说不可能同时拥有客户和自己的产品。但我认为，如果你能处理几个大客户，你也能在大客户里处理大产品。

　　我们一直努力与客户合作，互相学习。自由地选择客户是在重要关系中开展工作的唯一途径。Writer使说“不”变得更容易。客户工作让我们以感觉合适的方式开发Writer，无需迎合时尚和外在功能，虽然这可以获得好的销售和满足科技社区要求，但无法给核心用户更多好处。

　　我们计划继续为客户和产品开发，因为我们觉得，两者都可从我们在各个领域获得的经验受益。通过我们自己的产品，我们可以更好地了解客户，通过为客户工作，我们可以作为产品制造商更好地了解自己。极少设计公司在规划、设计和开发成功的应用程序上有我们一样的见解。很多公司会答应你在App Store获得成功，但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承诺。我们不保证成功，因为我们知道第一手的信息。

　　A：未来网络趋势图什么时候出现？

　　B：我们正在努力，但我们不会急于求成。我们有一系列漂亮的概念研究，但我们还没有做到。最新的图被海啸卷走。我希望在今年年底前发布下一张图。

　　A：在哪你可以找到灵感，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网上？

　　B：在设计界以外，包括建筑、哲学和艺术。但大多数时候，无需外部的灵感。我们有伟大的团队，我们从来不缺少思想。我们对所做的看法自2005年成立iA后一直未变：即浓缩至精华。